朗读

蒹葭苍苍

□ 周启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国风·秦风》

    记忆中的青春，永远都隔着那一片汪洋大海。多少年，岁月转，光阴逝，想起你，却还是，那落花飞肩的美丽。

    我是一只素色伶仃的茧，站在高高的芦苇尖上，生长在水草丰美的湖湾。爸爸妈妈说，耐心等待芦花绽放的那天，那花絮能化开我的茧，于是我在风中苦苦地等待，等待芦花的盛开，等待着幸福的到来。

    经年里，你的美丽是水草湾的一个传奇，在世人的口里传唱，在水乡的土地流淌，让人为之倾心动念，心驰神往。

    我常常翘首举目，痴痴地张望，直到那一天，芦花开遍这水草湾。而我也从茧里挣脱出来，成了一只披着梦幻般翅膀的蝴蝶。

    我喜欢看这里苇絮纷飞，芦荻飘荡；喜欢看成群的大雁来来往往，高声歌唱；喜欢看天鹅在这里谈情说爱，浮波踏浪。人们不远万里赶来迎接芦花的绽放，那时候的水草湾，美丽如天堂，温暖似家乡。

    我久久地徘徊在泾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我久久地踟蹰于渭水之滨，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我久久地驻足于沙洲之上，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我常逆流而上，来到芦花出没的地方，虽然道路又远又长，但甘愿陪伴在她的身旁，看白露成晞又成霜。我常顺流而下，追逐着芦花飞舞的方向，虽然道路又曲又长，却喜欢守候在她落脚的地方，看春水退了又涨。

    我以为幸福时光，从来地久天长。

    恁是转眼，春去秋临，天鹅迁往他乡，芦花洒遍四方。于是我辞别故里，不畏艰辛跋山涉水，苦苦追寻着她的足迹，浪迹天涯，为的是，一心想把这美丽留下。

    虽然盛夏里，荷花更香；深秋里，菊花更黄。可是在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她那洁白的羽裳。

    我飞越亘古的流年，穿行在时间的荒野里。

    终南山上，我看见炼石补天的女娲娘娘，在冥思苦想，如何才能够让雨后的彩虹光芒永放？昆仑之阳，我看见追云逐日的夸父大侠，正焦额问天，何时才能把这太阳撵上？

    我跨越生与死的界限，往返于三界的路途中。

    忘乡台上，我看见皓首的老者对月穷思，叹青春之易逝，才知道，什么是岁月无情，人生苦短。忘忧河边，我看见迟暮的美人顾影自怜，嗟红豆之飘零，才明白，什么叫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原来，所有的过往皆已成殇，过去就应该被遗忘。一片倾心，终成秋水，化为眼前迷蒙的一片。

    一如那风中的芦花，早已飘落天涯。不经意间却带走了——追梦人那象风一样凋零的青葱年华。

    可有人，多少年来，坚守着红尘里的执着与期盼。其实他本该明白：凋零亦是精彩，因为曾经灿烂；其实他本该明白：逝者如斯夫，过去焉有未来。 

    苦苦的寻觅，痴痴的迷恋，换回的真相却是：你不必等待，可再也回不来。于是我明白，多少年来，为什么，一直到不了那蒹葭苍苍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