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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01日 ;星期一

朗读

一寸相思千万绪


□ 冷盈袖

 

    闲时翻宋词,看到一句是一句。

    宋词其实最是口语,就那么毫不掩饰地把意中语随口说出来,叫人甚觉亲切。

    张沁《柳枝》里写到:“腻粉琼妆透碧纱,雪休夸。金凤搔头堕鬓斜,发交加。倚着云屏新睡觉,思梦笑。红腮隐出枕函花,有些些。”雪休夸,发交加,新睡觉,思梦笑,有些些,这些句子,软绵随心,张口即出,煞是清新可喜。雪休夸是雪也休得在我面前夸自己的白,语气里就很有一种女子的娇软,仿佛还嘟着樱桃嘴;新睡觉原来是刚从酣睡中醒来,而不是刚去睡觉,一个“新”多自然又似神来之语;发交加,缕缕青丝交错叠加,就是头发乱啊,可是读起来,发交加,发交加,脆生生的,像咬着青苹果;有些些(sa),隐隐约约,一点点,似有似无,有些些,有些些,仿佛是细豆子在竹席上沙沙地滚动,真是好;思梦笑,再不能简单的三个字,加一起,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叫人猜度着:是什么样的梦呢?又是怎么样的笑呢?那该是怎么样的一副俏模样呢?思之无限美妙,自己唇边也会有盈盈的笑满出。

    还有这阙《醉花间》: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春水满塘生,鸂鶒还相趁。第一次看到就爱不释口,一遍一遍地念着,一牵一引地,九曲愁肠就全被兜了出来,不免要在心里叫嚷嚷着:“这些全都是我要说而没说出口的呀。”一直觉得其与蜀后主王衍的《醉妆词》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抒的是闺中怨情,后者则是通篇的靡靡享乐之音:“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樽酒。”夹着檀板一路哼哼唱唱而行,真真的靡烂之极。我们现如今再再口语的诗人也不会写“这边走,那边走,那边走,这边走”这样的句子,可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把一个天不管,地不管我且作乐寻欢了再说的放荡王子写得活生生的,字眼间呼之欲出,说不出的神韵天成。

    张先《更漏子》里,侍宴姝丽十五六,借斟酒之机,微俯耳边轻声邀约:柳阴曲,是儿家。门前红杏花。温香软语,字字清脆,甚是动人心弦。让人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都是如此明白晓畅,但韵外之致萦萦绕绕,挥之不去,嚼之回味无穷。再有张沁的《浣溪沙》: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何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最喜:慢回娇眼笑盈盈和依稀闻道“太狂生”句,一个“慢回”,一个“娇眼”,就让人心晃神摇了。末一句“太狂生”,是含娇带嗔的,相当于我们说:“啊呀,你个坏蛋,真真是坏死了呀”,生生是现实生活中打情骂俏的场景,微动的芳心,相遇的喜悦,端的是如此美好。然而如此这般的眉眼言语的一传一递,已属非常的端方,更有甚的是牛峤《菩萨蛮》: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韦庄《思帝乡》: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真真是泼辣大胆,丝毫不逊色于现代女子,这样的决绝,不计结果,又叫人轰然血凝气闭,不能语。

    很是喜欢石孝友的《卜算子》: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遽。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难凭据。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全篇纯用口语,明白如话,可是字字千钧,一记一记地砸将下来,是京剧里的锣,炽烈的,不分青红皂白地,砸得人恍恍惚惚,无限怅惘。还有吕本中的《采桑子》: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如此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恨得看似好没道理,然而此情此恨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又如何能体会个中滋味呢?那真是“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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