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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4月01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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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

双龙记

□ 七夜

 

    樱花如涌雪。桃花红如少女的笑靥。杜鹃紫似一点浅醉。山茶落落大方，铺红叠翠。油菜花，鹅黄的顶冠，丝绦浮荡，一亩良田只是一件皇袍。野花无数在山间，不知道唤它们什么名字为好。找不到说出它们的句子，只有瞠目结舌，当作失声了罢。这种失声，不像练歌的歌女，把嗓子撑坏了，张口嘘唏，涸辙之鲋也。

    盘山而上，过漱玉桥，溪水喧颠，游人和溪水一般，喧颠得不行。溪水以琤瑽为美，泉水以叮咚为美，瀑水以激昂为美，双龙的水，三者兼而有之。伏身舟上，入双龙洞，钟乳石交相杂错，灯影参差，人们于各种形状的钟乳石上，作了各种传说。譬如黄初平的睡榻，青龙、黄龙的龙尾，仙翁掉了寿桃，乌龟脱了龟壳，凡是可摹拟的，都有摹拟的必要。人借助想象抵达现实之外的境界，现实不可脱逃，唯有想象解救之。

    上冰壶洞，洞中瀑布之美，三叠而下，水势依然雄健，如山呼海啸，夺人耳目。就近观之，唾玉碎英，扑面而来，人已经僵立阑干边上，内心的瀑布被唤醒，人在耳目无用处，言语无用处，有了觉悟。瀑布不是向下跌碎了，而是向着人的内心直接冲了进来。三岛由纪夫所谓沉潜的瀑布，无非人心潮骚，不可遏止。

    洞中昏昧，一线微光即可令人生出信仰。扶梯而上，出冰壶洞，稍坐片刻，顿觉天地之宽，非平日可比。远山葱郁，鹿湖澄碧，行人在山间犹如一点帆影，飘忽绿树红花中。春天的神秘，在于气息暧昧。赶鹿耕田的鹿女，不一定要有，甚至也不一定要有鹿。鹿女和鹿的石像，立在山庄中，古朴，温润。供奉像前的石钵，绿苔如点腮。四处寻路，紫花一小丛，红花一小丛，春意全在花上，无花不甚春。夏天则在水上，人凫水上如鸥鹭。秋天在叶上，落叶缤纷极灿烂。冬天无雪不美，夜雪访故人，煮酒赏梅，风致全在此。双龙的四季，亦兼而有之。落雪天，上黄大仙宫，与施道长品茗论道；春月夜，独住疗养处，与一二好友小酌谈诗。情致全在此。

    坐观鹿湖风色，水至深处近乎墨，湖底当有潜龙。古书上记载，凡湖深近黑者，必有龙。不知此颜色，是否龙宫屋脊呢？午时，于农家用膳，菜以当令为上，此时节，春笋，马兰头，最是好吃，滑润爽口。出鹿湖，至仙瀑洞，最为惊绝。此间瀑布，上下百余米，高崖深潭，唯有一脉，自龙口而下，喷薄飞溅，不怒而威，令人震慑。岩洞陡峭奇诡，极狭处，仅有一隙，贴石而过，颇不容易。身量太过者，只好从旁另走一道，迂回至石厅汇合，继续走，则登梯直上，每每惊呼上帝，怎不救拔？直待出了洞口，重见天日，深感地下数时许，人间已千年。

    下山过霞客古道，春笋即在脚下，每有偷挖者，留下一截笋根，犹自叹息。至斗鸡岩，于岩石上寻斗鸡良久，方才看出，鸡冠是何，鸡嘴是何。车上众人皆寐寐，不知梦至何处。手上惟余杜鹃数枝，暗香浮动，已是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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