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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2月24日 星期三

朗读

迤逦深山访古寺


□ 启 勇

 

    在我心里,皖南可算是我的至爱之一,这里青山绵延,碧水环绕,风光旖旎。那迤逦的大山深处常常别有洞天,不仅美丽而且神秘,盛满了传奇也流淌着神话,广胜寺就是我们无意之间闯入的这样一个所在。

    广胜寺隐于高山峻岭,地处王屋山一隅,削金岭余脉,三省交会,群峰耸峙大川横卧,山高林密环境清幽。若无熟人引路,断难为外人觅,故而游客稀少,绵延千年香火不盛。此刹历史悠久,历代高僧迭出,但止于民国。

    多年之前,当我还在外面上班的时候,曾经和公司的同事以及一帮早期的驴友一道远足跋涉,偶至此地。为这里秀美的山川所倾倒,淳朴的乡风民情所打动。一行人流连于大山之中,悠游忘返。后来越走越远,竟至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失了路,举头不见太阳,以至于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林子里的那一米亮是阳光还是月光,指北针也在此失灵指这指那飘忽不定,根本无法辨认方向,就象老驴们所讲的鬼引路。偏偏祸不单行,老天又及时地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林子里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污泥满身,丢盔卸甲,狼狈不堪。个个神色黯淡,形容枯槁,憔悴得不得了。盘桓数日,盘缠装备耗尽,忍饥挨饿,困顿深山。眼看着要被大雨浇灭在森林里,恐惧当头,深感大限将至。但就在这时候,发现了这座寺院,在寺院里获得僧人们的无私相助,才脱离困境走出山林。

    可能那次山区之行过于疲惫和恐怖,体力与脑力严重透支,身心俱累,回来后差不多都病了一场,其中一个女孩子还患上了间歇性精神障碍,断续发作,这支驴队也自此散了伙。

    这次,年休时本来和人约好一起远游,因为临时加班耽搁,单落在家里无事可干,百无聊赖之际又记起那山和那寺来,一时兴起自助游了一番。

    入寺前,在山中小镇的一农户家里买了三十斤香油——当地产的一种高山茶油。农户主很高兴,欢天喜地地接了钱过去,我知道他卖我的价钱是高了那么一点,但我们已经谈好他要把三十斤油帮我背到三十里外的寺里去,所以溢价交易也是值得的。快到寺里时,天色已晚,我便打发他早点回去了。想不到这样一来,寺里的僧人却被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说我年纪轻轻,生得一副古道热肠;身负三十斤香油,夜行三十里山路,如此诚心礼佛,在当下年轻人中很是少见,这是我所未曾料到的。

    之后在这里的数日,寺里视我如上宾,一众僧人对我非常客气,亦是有求必应,有言必答,还洋洋自得地告诉我山里的一些秘密,当然这是后话。又给我餐外加餐,正餐之外另有菊花年糕的宵夜和正午的素面点心或者栀子粉羹,真个是优待有加。小和尚们被馋得口水直流,羡慕不已,弄得我也是很不好意思,心下惭愧非常。看看自己哪里像是一名游客,简直就是富居深山周员外啊。

    听寺里僧人讲此处山岭本无名。唐初在这里发现铜矿,之后大量人口拥入,官兵屯驻,山中始热闹。在古代中国,铜是铸币金属,是实实在在的国家财富,盐铁官营,金属垄断,封建王朝都视之为经济命脉。因为主矿区有一山生得独特,巍峨壮观,酷似当时新落成的含元殿,故名王屋。但是叫到后来,方圆的这一片都称为王屋山了,而真正的王屋山却隐没消踪不为人知。随着原铜源源不断被开采,很多山都被掏空,所以又得名削金岭。

    山林深处本无寺。矿山初开时候,常常山体滑坡,洪水毁路;洞井内不是塌方,就是进水,矿难不断事故频发;加之北方来的矿工水土不服,疾病流行,最后演变成瘟疫,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入夜常有鬼哭,凄厉异常,幸余矿工纷纷逃亡,官家不能禁止。后经风水先生堪舆,说此地阴气郁结,冤魂会集,大鬼盘踞,戾气深重。唯有盖大庙供大佛镇大妖。于是就有了广胜寺,有了广胜寺里的地藏王菩萨这高佛巨像和韦陀神将这护法天尊。相传又有茅山老道来此除妖,于林中擒得一山魈(山魈即古代传说中的山鬼),与桃木剑、驱魔符一同封于铜坛,加盖天官印深埋于广胜寺佛塔地宫之下,地宫中则传说奉有从长安迎来的玄奘法师真身舍利。

    经过上千年的开采,终于在明代末期,藏铜枯竭,矿岭废弃,道路横绝,山中归于寂静。广胜寺断了供给,难以为继,一些僧人却舍不得这一方山水,舍不得仙去的前辈高人,无论如何不肯走,留守这空山大庙。到后来庙宇益加衰败,道路越发艰辛遥远,出入不便供给极其困难。便拆了部分建筑,移出五十里重起庙宇,还是题名广胜寺。

    晨钟暮鼓,青灯古佛,空山鸟语,梵音清唱,是这里的景。下午是最悠闲的时光,寺里的僧人午睡打盹、参禅静坐;屋外憩鸟伏林,山音渐息。一杯清茶,一卷老书,一具宽方的靠椅。陶质的茶缸上面是一个细腻精致的青花瓷盖,有那么点滑稽,淡淡的茶香从缸盖的缝隙中溢出,幽幽的山风从森森殿堂的廊檐下穿过,全身怡爽,带着些许惬意,心里有极难得的平静,不经意间转入梦乡。一觉醒来,天色阴沉,团团乌云从上空急急卷过,造型奇异,令人想起小说里的阴兵过境,不禁打了个冷噤;廊前的菩提树傲然挺立,仪态威严,恰似那寺里金刚,竟然有点恍惚。青花瓷盖不知何时滑落到天井中,沾满了泥水,居然没有摔破。起身捡拾的时候,才见檐水滴嗒、青砖湿滑,已然下了一场雨。

    磨月岩、百丈崖是这里的一个传奇,山中第一好去处,临崖远眺,远景近致收于眼底别有一番兴味,情趣盎然。所谓磨月岩就是险绝的百丈崖顶壁突兀而出的一孤石,岩面与崖顶几乎齐平,直径约有四五米,状若磨盘,形若满月,泽如墨玉,光而不滑,平整蕴润。好似飞磨镶嵌其中,又如一轮圆月歇悬其上,故而得名。据说历代高僧多有在此结缘者,但磨月岩在寺中是绝少有人谈起的。

    盖因民国初年,本院住持——最后一位高僧某某禅师(法号很长已记不清楚)临岩修禅,在磨月岩销形遁迹涅槃升天。空门家事本自无缘红尘,但其时正值袁世凯窃国称帝。皖省督军竟别出心裁辟蹊径,借此下文,以人间祥瑞呈告洪宪皇帝,昭示改元顺天应人,歌功颂德,以彰开元气象;亦表该省率土之宾臣服归化、羽翼中央之意。得益于官府的有力宣传,大山里外,信众蜂拥而至;男女老少,络绎不绝于途,原始密林之中硬生生地被踩出一条道来。四方僧人亦聚拢而来,千年前的辉煌再现。广胜寺自此声名日盛,香火日炽,烛焰日高。

    但是良景不长,风云陡变,洪宪朝垮台,袁皇帝驾崩,各股势力乘机而起。期间陆续有生人跳出来信誓旦旦,曰曾亲见高僧误入魔障,被山鬼所惑,在诡谲的青烟白雾中笔直地坠出山崖。继之流言顿起,说是当年茅山老道在山中只捉得一男鬼,女鬼负伤隐遁远避他山,腹有遗孤,斩草留根除恶未尽。如今王屋山矿藏枯竭,官府不佑;广胜寺佛塔坍塌,气数已尽;正是鬼族寻仇而来。传言曾有夜行人遭山鬼洗劫,惊悚之下屎尿齐出,山鬼嫌其不洁掩面而去,此人奔至家中妻儿皆骇异而亡,俯看自身见五内俱空,血肠飘地,即时气绝等等。如是此类不一而足,一时间王屋山风声鹤唳,草木皆妖;老朽顽童,刁民悍妇,谈山鬼而色变。未及天黑,户户闭门,夜夜宵禁,一时盗匪匿迹,乡风为之一变。即便现在住民们还有早睡晚起的习惯,与印象中山民勤奋迥然相异。

    因闻山鬼素有洁癖,竟无端认定人族乃不洁之物,只有遭天水洗涤方可食用,故常在雨后现形。所以本地住民也绝少雨天出门;又传山鬼身形矮小,下肢奇短,所以这里的住家门槛都很高。行路山野,断不肯与身材矮小之人搭话。

    “可见我们这里山鬼嚣张,法力之高强啊”——一当地香客如是语。

    经此一遭,风水耗尽。广胜寺元气大伤,香火飘摇,管事的只得遣散僧众,封岩堵道,毁路发枝,以绝流言。磨月岩渐成“魔月岩”,也渐为世人所遗忘。直到本世纪初,第六次全国森林资源大普查期间,才为偶至的政府林调队所获,尘封重启。

    慕名而来的我,追随着这历史的传说,时空的脚步,踏着这百年的荆棘和哀伤,穿过秋林深壑。朦胧间走进一座无人大山谷,放眼四周是迷茫的大雾,让我感觉窒息而又不知所措。昂首却看见了一座磅礴大气的雄山,抬头之间云雾之上三峰耸峙,如一大大的山字,像极了一个笔架,高耸于云端,姑且叫笔架峰吧!好像天神下界,恍恍惚惚,简直神话一般。一回头见一高大山峰整座地似被斧劈,只剩下一半,千仞高崖巍然耸立,真正鬼斧神工,兀然见之人心撼动,连着倒退好几步,差点跌倒。崖顶又有一巨大山岩压下来,透过头上的大雾呈现出一个夸张的完美圆弧线,可能是光线被干扰,好像高在天边又似乎迫在发梢,弧首微翘,像一张大脸在俯视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毛发倒竖。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磨月岩了。

    正午时分站在岩上,只见笔架峰的两个拗口,双瀑迸流,白练飞舞,急急地没入山下雾霭之中,只闻得涧水轰鸣响彻幽谷。因为刚下完雨的缘故,崖下水雾缭绕,股股浓雾汇聚一帘犹如刀劈斧凿过一般,笔直地贴着崖壁蒸腾而来,摄人心魄。疑是瀑布悬天上;前面是玉龙下山,这里是白雾飞崖;汹涌澎湃,又好像是山瀑溅起的水花,才始下山去,又要上山来。站在崖上,忽然云开一线,万丈金光渐次倾洒,刚才还盘踞在山顶的阴霾一扫而空,斜阳灿灿,天宇辉煌,地母明净;对面笔架峰一弧彩虹高悬,斑斓美色辉映长空,气象非凡,天光云影,伸手可及。

    滚滚大雾刚刚上得崖来没住膝盖,因失了崖壁的依靠、山风贯吹、再加上阳光照耀不能往上升腾纷纷临岩四溢。崖下浓雾争先恐后地蜂拥上来,涌泉一般汩汩而出,如是激流喷礴而至,顷刻间又被抛出,在脚边极速地弥散开去,云蒸霞蔚,大雾翻滚形成雾漩缓缓转来,一时天地挪移山川浮动。磨月岩瞬息化为莲花台,脚踏白雾,忘乎所以;似腾云驾雾,御风而行;我欲张双臂拥长空,竟然手脚寻不见,躯体无处觅,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