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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4月1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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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

烟 雨 南 浔

□ 周梅玲

 

    烟花烂漫的三月，来到南浔。天下着绵绵雨，细碎如烟的像是在空中飘着一层薄薄纱幔。古镇，远远望去，裙袂飘飘，黛色隐现。即使初次来到，也恍若似曾相识。那江南水乡独有的石桥、小巷、溪水和水边民居，在微雨中被蒙上了一层铅灰，如梦如幻。上空云雾缭绕，似积聚已久的历史云烟。这个以财富闻名，以诗书留名的江南古镇，初来便觉得如同其声名一样，秀外而慧中。

    车子靠街边停下，便是小莲庄公园。这是清末南浔首富刘墉的私家花园，如今成为一处独特的人文景点。走进园林，只见亭台楼阁，碧水环绕，隐约当年的手笔和气派。庭院深深，似乎蕴藏着什么。绿树、藤蔓、小道和亭台，互相拉远了距离分布着，又各自低头清静着，有着乡村般的悠然和与世无争。因是雨天，游人稀少，一切更显淡定，出水芙蓉般的清丽中，透出一股草味与书香。

    这样的小莲庄公园，耐人寻味。信步走去，来到昔日的刘家大门。门前的鹧鸪河绕园而过，似一条温柔的飘带。河面安静，一艘乌篷船孤桨自横。它也许曾经承载着刘家人，在昔日通往太湖的水路上南来北往，见过许多世面也经过很多风雨，在退养生息后依然忠于主人而默默守候，不觉时光荏苒。繁华和辉煌，安宁和平淡，都湮没在无言的停泊里。我沿着昔日刘家客人走过的路，穿过门庭，走过小径，来到院内。只见庭院更加宽阔洞开，绿树、假山、曲桥错落有致，有“嘉业堂”藏书楼不施粉黛地伫立在宽阔的池塘边。荷塘和书楼，在微雨中看起来纤尘不染又相得益彰。刘家曾富甲一方，但又爱好读书。刘墉之子刘锦藻是清末进士，著名学者，孙子刘承干更是饱览诗书，文才满腹。清末民初，时局动荡不安，衣冠旧族中大批古籍流向社会，出于对中华文化的热爱, 刘承干这个富家子弟不惜一掷千金，购书、抄书、刻书，建此藏书楼藏书。“嘉业堂”，是因宣统帝溥仪曾赐予刘家“钦若嘉业”的九龙金匾而取此名。进入藏书楼，是一座四合院式的二层楼房，天井宽阔明亮，四周建筑整齐端庄而亲和。木质的花雕门窗上，朱颜已暗，表层的色彩在岁月的磨砂下泛起了纸页一样暖人的温馨。室内光线昏黄，里面书去屋空，只有层层书架在自豪地讲述曾经的饱满。那十多万册古书后来被刘家人捐给了浙江图书馆古籍部，算是有了真正的价值和归宿。而这曾经的藏书楼，在风雨飘摇中躲过许多劫难走到现在，直到如今被人们倍加爱护和景仰，这好像是在荣华富贵像流云一样消逝的时候，它以自己不灭的肉体和灵魂为证，向世人阐述精神比物质更高贵更流长的理由。

    小莲庄公园内，与嘉业堂藏书楼毗邻的，是顾叔频奖学金纪念馆。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时间最长、受奖学生最多的“希望工程”。顾家，是南浔又一富豪之家，创办人顾乾麟继承父亲顾叔频 “得诸社会，还诸社会”的遗训，在上海建立“叔频奖学金”，使许多品学兼优的清寒弟子都由此得到了帮助。以后奖学金扩大范围，优秀学生的医疗费，膳宿费，出国留学费等都得到资助。它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学子，即使在战乱的岁月，在家族面临困境变卖家当的时候，也没有更改帮扶的初衷和决心。走进纪念馆，只见受助学生的名字和照片排排罗列，数不胜数，他们都展开着被爱心浇灌的灿烂笑脸，以优异的成绩和对社会的贡献来作为回报，书写“顾叔频”奖学金的辉煌历程和丰厚价值。他们中不乏国家领导人，专家、学者、知名人士。而顾家的后人，则信奉着“以孝奉亲，以诚待人，以信为本，以忍处世”的祖训格言，默默奉献，又默默消失在荣誉的背后，除了在纪念馆里珍藏，很少再提起。

    走出小莲庄，走在园外小道。思绪像门前的斑驳碎石一样起伏不平。历史的摘录在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一半是迷离一半是惊叹。南浔古镇，因其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地理条件，一镇曾经富可敌国。当地富商曾有“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之称，刘墉为四象之首，记载中他一家的资产就敌过大清国一年的国库收入。更可贵的是南浔人并不是俗气的生意人，既创造了财富也留下了才气，记载明清两朝就有进士四十多人，京官五十多人，民间还有“九里三阁老、十里二尚书”之说。其读书人之多之广，人之杰地之灵，已不是走过的几处景点所能囊括的了。

    走过几座石拱桥，来到一河之隔的平民胡同，却见真正的烟雨江南人家。它们保留了清末时的原貌，房子搭建在水面上，乌篷船三三两两。胡同小巷狭窄悠长，雨中仿佛会走出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长袍书生。在胡同里驻足，对着墙上大大的“米”字出神，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到“生记米行”来买米的挽着发髻穿着斜襟衫的媳妇。穿过弄堂，有许多卖当地特产的小店，店主和蔼的面容使人不觉得生分，卖刺绣的，卖糕点的，一来二去都以便宜的价格成交。在胡同里流连，最想坐下来喝茶、吃饭，边看着窗外来往的船只，看它如何踱着光阴像时钟一样悠然自得，不紧不慢地驶过。这样的时候，人便最容易进入角色，多少浮躁的心顿时都宁静了。

    烟雨南浔，不论何处都是那样的统一。像一个衣袖飘飘的江南秀才，手握书卷轻颂慢歌。不管风吹浪打，顾自闲庭信步，无论入仕还是归隐，富豪还是平民，都是那样的淡定与安详，挥之不去的唯有书香。这样的气质，让人神往，这样的地方，让人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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