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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4月1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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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

井底之蛙

·天方夜谭·

□ 七  夜

 

    人在午夜之内，一条肮脏的银河，朦胧而又臭美。

    从Cheers酒吧出来，钻进出租车一直往半岛开，半岛已经熄灭了，像一堆巨大的烟蒂竖在城市中当森林，人类相信一切被固定了的希望，奶油蛋糕不会融化，融化的奶油蛋糕只会是奶油蛋糕这个名类下的一个具体。

    我在街上对“奶油蛋糕”发生兴趣，路灯静默有如一群饥肠辘辘的食客，奶油的乳白色，有如路灯下翘首以待的女子，我就像巧克力夹层，在黑暗中幽幽地看她。尽管我知道她在翘首以待什么，遇见的都是合适的，合适的都是合价的。

    “你知道井底之蛙么？”

    她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向另一边，那边没有人，只有风吹着灯光往远处去。远处仍是黑暗中的一堆烟蒂，竖着的腿。

    “一天，一只田鸡趴在井口，对井蛙说，‘哎呀，外面的天空多么大呀，你还坐在井里干什么’，井蛙说，‘天空不就井盖那么大么，我都瞧够了呢’，田鸡说，‘你真傻，天空怎么会是井盖那么点大呢，它比全天下所有的井盖加起来还要大不知多少倍呢，你跳出来才知道，天空很大很大，世界也漫无边际，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总比坐在井里强多了’，井蛙被田鸡说动了心，然后……”

    我看了她一眼，像是对刚才她那一眼的回敬，想确认她是否在听？“后来怎么样了呢，”她说，“我是说井蛙？”

    “这个故事你没有听过？”我并不急着讲下去。

    “我听过的是，它看到了广阔的世界。”她说，“另一种说法是，它又跳进了另一口井里，还是坐在井底，它更确信天空只有井盖一般大。你的井蛙会是怎么样的呢？”

    “井蛙等了许久，有一天，井盖再也没有盖上。老天爷似乎为了帮它，特地下了一夜的雨，井水暴涨，井蛙天蒙蒙亮的时候，鼓足了劲，一蹬腿就跳出了井，啊，世界真是大呀，井蛙呱呱了几声，看见田鸡也在路上，田鸡画似的，扁扁地贴在那里，井蛙跳过去看它，只听‘吧唧’一下，井蛙也扁扁地贴在路上，一辆货车正在远去。”我说完，看她有什么反应，她沉默的像棵树，已经不准备回到春天的树。一棵树永远在冬天里面有它最坚强的心脏，回到春天就心脏病突发，死在喜悦之中，喜悦是致命的。“跳出来，就会被轧死啊，那我，跳不跳出来呢？”她说。

    “其实还有另外的结局。”我说，“井蛙跳出来那会儿，天空已经变得很低很低，凑巧有一朵云路过，井蛙就跳进云里去了，云朵托着井蛙一直到了月亮上去，人们听到月亮叫的时候，就是那只跑上去的幸运的井蛙嘛。”

    “我跳出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云呢？”

    我真想说，你有我不就足够了么？可我觉得如此良宵，必须矫情到底，只好借用一下马雅可夫斯基的名言：“姑娘，不要怕，我是穿裤子的云。”她笑了，伸手挽我的胳膊，从半岛走出去，一路上都是梦，一条肮脏的银河，朦胧而又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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