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
肖像父亲(外一首)
□ 姜景霞
今天，我想画一幅肖像。
模特，是我的父亲。
我先画脊梁。
弯曲的脊背，不再像漂亮的白桦树，
挺直、光洁，如同我小时候画的一样。
却苍老而坚实，清癯而遒劲，
我画一棵苍松，扎根在高山青岩，
就像把你的灵魂画上。
岁月的刀斧，在你额上刻下皱纹。
我用全部的力量，运在手掌，
也抚不平丘壑。
那是你握了一辈子的犁镐，
在江南的水田，犁出一道一道，
在那上边，能长出最新鲜的禾草。
太阳穴蓇葖着一道道青筋，
我在这里画上绵延的丘陵。
跳动的节奏，是太阳，是春，
是雨后春笋，是大地上勃发的生命！
只有那瘦削的鼻梁依旧高挺，
我在上面画出山的图形，
那么清奇，高远，刚直，
唱不老一曲《太行山上》，
这是一个民族不屈的精神！
最后，我才画你的眼睛
你的眼睛已经干涸，眼窝深陷，
眼底的一泓波光，却是最深邃的泉眼，
高悬在对大地的哲思之上。
情郎的歌声
天湖里织出了橙黄猩红的花样，
晨雾中笼罩着新鲜麦芽的清香。
我知道你会来，穿出环村道。
挎一个小篮子，穿一件碎花衣，
一角衣襟的流波，
已经足够搅乱一个人的心湖。
挑荠菜的女娃，心里怀着别的目的。
夕阳西下，暮霭低沉，
俏姐儿吹起了口琴，
我轻轻哼唱，
傍晚的薄雾中飘荡起深情的歌声。
活泼泼的红唇，
甜蜜蜜的轻吻，
沉醉了两只晚归的白鹭，
嫣红了河边的一抹晚霞。
我是看过你田径里赤脚流连，
我是听过你吹起悠扬的口琴，
我是恋慕你活泼欢跳的倩影，
我是读懂你内心忧郁的欢欣。
如今，我再也看不见我的姑娘，
再也听不见她的口琴。
这一切都化作梦中幻影，
我的姑娘再也不能醒来，只剩下亲人的哭声。
悼亡的哭声啊，你且轻一轻，
让俏姐儿再听一听
你情郎深情的歌声。
如今已过去这么多年，
你早在我的鞋底化作泥尘，
也不管外面的呼唤急迫心碎，一声接着一声。
你，酣然沉睡于梦境。
只剩下坟头的牧草，青青，而又青青，
在这样寂寞的深夜，像你纤柔的手指，
拂过我苍凉的嘴唇。
蟋蟀的鸣叫，和着喑哑的歌声，
蔷薇花的泪雨，带着十九岁少女的微香，
祭奠我逝去的青春，以及那遥远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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