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

情迷双龙
那个工厂的办公楼就坐落在金华的近郊,离双龙洞不远的地方。我被广告公司派到这里,做常驻的客户执行人员。这个工厂不大,老总迷信大广告公司的策划能力,和广告公司签下了两年的营销顾问合同。家族式的,混乱的管理让所有的策划思路都难以实施。这样下去,它们迟早都会解除合同。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只能把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当成休假。正好工厂离双龙洞不远,于是每个周末,双龙洞就成了我的伊甸园。置身于那郁郁葱葱的绿意中时,感到倦怠的心又重新有了活力。
那是一个春天,我独自来到双龙洞口,坐在树阴下,看着草地上一朵小小的野花。它正颤动着纯白的花瓣,在动荡的风中,支撑起一个精致的空间。跳跃的鸟声和在树叶间传递的绵密的风声一起把我浸没。我听到一群女人爬上山来,带着一阵阵欢笑声,让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听到她们正向我走来,我赶忙坐起来。走在最前面那个女人被我吓了一跳,“怎么是你?”后面那个女人的叫声,又把我吓了一跳。原来后面那个女人是跟我在一个办公室上班的晓晨。她从大学新闻系毕业不久,在厂里做文员。大眼睛小鼻子大嘴巴,像个玩具娃娃。前段时间,她编厂报,看到我没事,就要我帮她整理稿件,为工友们写的文章润色。报纸编完,我们便熟悉了。
“这位是我嫂子,青依,我们这里著名的才女,艺术学校的校花,银行白领。”“这位是广告公司驻我们这里的执行经理,夏斌,很有才的。”晓晨给我们做了介绍。站在我前面的这个女人,穿粉红色的连衣裙,一张冷静的脸,眼睛黑水晶般闪烁。
广告公司和厂方曾就合作的问题开了好几次会,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我依然留在这里。广告公司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想方设法做出一副“卖力干活”的样子,让我编制各种骗人的报告。编这些报告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太过无聊。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把双龙洞的各个景点游了个遍。
一天,晓晨拿来一张当地的报纸,要我看上面的一篇文章。那是一篇悼念父亲的文章,《雪祭》,属名是“薄雪轻衣”。看完文章,我感到心痛,虽然文字很朴实,但那里面的痛却如冰做的刀子般锐利。
“谁写的,我很喜欢。”
“我嫂子写的,不错吧,才女就是才女。”
“你哥真有福气呀,娶这样的太太。”
“我也觉得我哥配不上我嫂,只知道喝酒,玩网络游戏。”
“你哥也混到副局长了,不容易。”
几天后,我收到青依的电子邮件。“我喜欢你写故乡小镇的文章,你笔下的故乡和这个小城如此相似,沉闷的空气,阵旧的街道。新造的房子,不过是新的躯壳,里面住的仍是一个苍老的灵魂。六年前,我从学校毕业,曾想离开这里,但那时,我父亲去世了,母亲年纪已经大了,弟弟和妹妹还小,我只能留下来。虽然,我还没到三十岁,但我已经感到自己老了,像一朵被阳光吸干水分的花朵……。我最喜欢在暮色来临时,站在桥上,看横过小城的河流把自己的影子带走。”我在她的文字里沉迷了很久很久,直到公司打电话来,让我撤。
合同已经名存实亡,广告公司不想再白费力气,工厂也不想再多付半个子儿。坐深夜的列车回上海,当小城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在夜里沉没,我曾熟悉的那些场景一个个关闭,仿佛书本回到书架时,还有零星的灯光努力在夜里闪烁,不肯熄灭。
这些日子,我和青依一直通过电子邮件交谈,我们聆听彼此的倾诉,互相安慰。她在信中从不提自己的生活,丈夫和孩子。我们分享很久以前的生活,童年、少年,仿佛那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她提得最多的是那条河,一条日渐干涸却不肯停顿的河。我们知道,我们不会把这份感情带进现实中,但这份温暖,却让我们感到被人关爱着的幸福。
离开小城前,晓晨请我和厂里的同事到饭店聚了一顿,晓晨的哥哥和青依也来了,还带着他们五岁的儿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晓晨的哥哥,胖胖的,人很和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看着他和青依坐在一起,我感到很不自在。青依这天穿的是白衣黑裙的套装,显出职业女性的干练。她很熟练地敬着酒,说着客套话。她也向我敬酒,她的眼睛仿佛一片宁静的湖泊,我找不出一丝颤动。我们放下酒杯,青依把她那可爱的儿子抱起来,亲了又亲。
那天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最后我醉了。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是多余的。晓晨把我送回住处,迷迷糊糊中,她身上温柔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母亲,想起多年前,那个被宠爱的孩子。我在心里唤着青依,那条河燃烧起来,仿佛一只凤凰,挣脱包裹她的冰冷的壳,挣脱印在她身上的小城的身影。
我又回到上海,被人流卷进无休止的转动中去。我又重新成为那个痛恨自己的人,无法敲碎的墙壁的白,无法遮挡的彻夜的光,无法掏出的尘封的心,无法看透的层叠的广告画面。这座城市有医治它自己的方法,在街角,在酒吧,在被酒精烘烤的咽喉里。我还没有完全把自己交给这城市,我还不能得到安宁,所以我还在整夜奔跑着。我知道,我在寻找双龙洞口所感受到的安宁,在寻找青依消瘦的背影。
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收到青依的信,这封信比以前的任何一封都要热烈,仿佛远方的她知道我此刻的心境,对我张开她燃烧的怀抱。她说她后悔自己不够勇敢,没有给我们更多的机会。我一遍遍读着那封信,感受信里炙热的情感。在夜幕中沉没的金华,又重新在我眼前浮现,青依的身影像鱼一般从双龙那宁静的、如梦幻般的水面跃出。
几个月后,公司又派我到金华考察另一个公司的情况,确定合作事宜。我早早地把这个消息告诉 青依,她非常高兴,她一直都在盼望这一天。我到金华后,焦急地等待着与青依的相会。星期天一大早,青依就打电话给我,我们相约在双龙洞见面。我早早地到了,坐在草地上等她。看到地上白色的野花,我才想起,又是五月了,四周的风景一点都没变化,仿佛这个场景一直在等待我们返回。她来了,穿一身黑色连衣裙,如同一只变幻莫测的蝴蝶。阳光无声地在我们脚下融化,流淌。
我们牵着手,在树林中穿行,我们都没有说话——要说的话早已说过了。我们只是看,只是听。一簇簇野草,轻烟般上升,仿佛再也忍受不了地心烈火的灼烧。她眼睛里的黑水晶也有一团这样的火,在呼唤着我。我们紧紧抱在一起,被彼此急促的呼吸吹拂着,无数草木变成灰烬。在灰烬中跳动的两颗心,无限扩大,无限扩大,直到包容整片大地,让那些草木又在我们心中生长。
我捧起她的脸,却发现我曾以为拥有的勇气,在阳光下,在她的注视下变得那么虚弱,犹豫。她轻轻挣脱我的怀抱,向山顶走去。我跟着她,看着她那如黑色的火焰般变幻的背影,仿佛是从哪片夜上撕下来的一块。我们坐在山坡上,依偎在一起。直到分手,那个场景又向我们关闭,琥珀般凝结起来,挂在某棵松树上。
在溪边,我扶着她,看她一点点洗去沾在鞋跟上的泥土,如同一棵树,把自己一点点拔起来,带走。
一天,我意外地接到晓晨的电话,她一定要我参加她的婚礼。“请给我点祝福吧!”这样的要求让我无法拒绝。又来到金华,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街上的广告牌也多起来了,五彩缤纷,渲染着城市的炫丽和浮华。
晓晨要结婚的消息,青依也写信告诉过我。这一年,我跟青依的联系越来越少,有段时间,我们不知道两个人还能说些什么。我感觉到我们灵魂的某些部分已经慢慢麻木,有些情感已不能体会。但是,我们从未失去联系,对我们来讲,彼此都是对方的可以用来逃离的线索,虽然,我们无法逃离。
晓晨和她丈夫在酒店门口接待客人,我跟着人流走进酒店,晓晨见到我很高兴,我在见到晓晨的那一瞬间,竟有些失落。在酒店的一角坐下来,同桌的都是陌生人,在陌生人中,我才感到放松。
晚上,青依打电话给我,约我到茶楼喝茶。我猜她和我一样,明知道见面无话可说,却又忍不住要相见。她依然穿着我熟悉的黑色连衣裙。茶没喝两口,她就说茶楼里太闷,说要去外面走走。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和她一起离开市区,冲进北山的夜色中。我们如同一对罪人,想避开所有灯光,所有盯着我们的眼睛。
我们下了车,手牵手,走进夜的内部。一排排树木站在盘山道边,静静地监视着我们。 “夏斌!”“青依!”我们呼唤彼此,我们听到彼此心中的不甘,我们想飞行,却总在悬崖边止步。
我们累了。我说不要再走了,我们找不到那个地方的,夜的另一边仍然是夜。我们背靠背,在草地上坐下,溪水从我们的身旁流过,向着没有终点的前方流去。我们心中的欲念已经消散,只剩下两个灵魂,在半空中轻声交谈。我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听她说:“你长大了,身上有了男人的味道。”“也许因为我开始抽烟了。”
让人失望的世界,漫天飞扬的尘土。几年后,我又来到金华。这次来金华与工作无关,我只是想在回北方前,看一看我曾停留过的地方,然后,把这一切都封存起来,让自己能轻松地走向另一种生活。
四月的夜把所有的花火都隐藏起来。我和很久没联系过的青依坐在茶楼里,谈论彼此的生活。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起她的丈夫和孩子,谈起工作和到过的风景名胜,谈我们以前没有谈过的那些事情。那天她穿一身墨绿色的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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