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确变成了无趣的人，

虽然接受教育，不吃野味，尤其鹤肉，

在厨房里焚烧的也不是粉碎的琴。

我点燃煤气，但是，

音乐像煮烂了的鸭子，只剩骨头

和坚硬的嘴，生活本身就稀里糊涂。

如果有一碗汤，高老头，你可以喝一口，

这幽蓝火苗算是我最后的怀念。

２

请原谅，我们有过共同的贫穷和漫长的夜，

你用铁丝构造捕鼠笼，

而被捕的老鼠两眼发亮，显然

它比人更绝望，要不也不会疯狂地转圈。

我们在午后的雷雨中——

你至死都不可能知道——把一只癞蛤蟆

扔到你家马桶里，它满怀冤屈的蹦跳

究竟跳到多高？我们在猜测。

３

我们暗中的快乐，也是悲哀，

回想起来真像黑白电影里的人物，

他们夸张地说笑，在山坡上举起双臂，

如今也老得不成样子了，可是

他们并不愚蠢，在煤油箱里放鞭炮吓跑松井队长，

鬼子工兵又在地雷下面挖出一堆粪便。

高老头，连战争都充满了喜剧色彩，

还有什么理由愁眉苦脸？

４

夏天结束时，我和儿时的伙伴

谈论他经营的旅馆，重新粉刷了一遍，

有不少客人到来，他又说夜晚

光临的老鼠越来越多，

像是参加什么会议，东走西窜，

却不咬坏家具门窗。他也提到你喜欢的美味

——老鼠肉——和我们不一样，因为你

从不在食品站排队买猪肉。

５

我不相信一只老鼠的生活，

尽管懂得兵贵神速，当年你操起扫帚追赶，

逃窜的老鼠比我们快得多，而我宁愿慢一些。

在没有目标的奔跑中再快的速度也到不了永恒，

如同黑暗中抓住什么东西？

高老头，好多年见不到你了，看看我

今天刚买的微波炉和方便面，

这大概有点浪费。

寂然坐忘

我坐在早晨的边缘，

担忧灰烬中的夜色死灰复燃。

那个不应该成为我的人来到眼前，

我忘记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