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9月13日 ;星期一
朗读
半世师生父子情
□ 徐水法
此刻，窗外漆黑一片，连风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休息去了，静悄悄的，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已经发呆很长时间了。剪不断理还乱，我怎么也无法抚平我心里翻滚不息的心绪。此刻的您，我的恩师，您一定静静地躺在那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病房里。您在我们多年的记忆中那么充满活力永远那么精神抖擞的身躯，变得羸弱不堪，在洁白的床单下只有隆起小小的一块。
您的那位事业有成的学生，30多年前我们一起向您求学的同学，走进病房看到您瘦得只剩下一张皮，本来就瘦削的脸更是棱角分明，当年炯炯有神的双眼只剩下两个深陷的空洞，她当时就哭了。只有您，我们半世师生情谊已经和多年父子一样的恩师，依旧是当年一样平缓而低沉却字字清晰的声音，反劝导学生起来。
事情过去了30余年，我和您第一次面对面打交道是历历在目，恍如昨天。我从小嗜书如命，因家境清贫很难买上书，一直到当时的公社中学读书，才能从一些同学家里借到一些书看。记得那是一个晚自修下课后的夜晚，我在教室里用空墨水瓶自做的煤油灯下看小说，还记得那本书的名字是《烈火金刚》，正看得津津有味入神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把书拿走了。我抬头一看，天啊！原来是校长。说实话，那时候我们连普通老师都害怕的，见到校长就差没有浑身发抖了，我顿时呆坐那里，等着挨训。校长还算好，没怎么训我，问了一下我的名字，让我回寝室睡觉，并说书到班主任那里拿。
次日，我是一整天的忐忑不安，心里一直担心着，班主任不知会怎么处罚我。晚自修下课后。有同学告诉我，语文老师让我去他寝室一趟，我纳闷，除了上课我没和语文老师正面打过交道，我的语文成绩在班里也属于中下，可以说，那时侯的我，个子小，成绩一般，在学校里属于最不起眼的学生，会有什么事呢？
怕管怕，去总得去吧！被老师叫去肯定不会有好事的，不是骂就是打。那时侯并不怎么禁止体罚的，老师打学生就象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一样。我提心吊胆地来到了您的寝室，轻轻叩门，里面传出了您清亮有力的声音：“进来”。我推门而进，您稍稍一呆，“是×××。”我轻轻点头：“是”。您向我招招手“来，来，坐下”。坐是肯定不敢坐的，不过这一招手，招近了您和我的距离，我感觉心里放松了许多，看样子不会挨训了。
只见您拉开抽屉，拿出一本书，我心里顿时一紧，这还是校长从我手里收去的小说《烈火金刚》吗？怎么会在这里？您柔声说：这是你的书吧？校长把它交给我了，以为是我班的，幸亏告诉了你的名字，不然还真难找。见我点头，您又接着说：“喜欢看小说。”我又点头，“看书这个习惯很好，对提高写作有帮助。不过一定要做完作业后再看。课余时间看看，不要影响平时的听课和做作业。”我的头鸡啄米一样点着，连连称是。
您说完就把书还给了我，又说了一些勉励我的话，我的心空越来越灿烂。原本担心的雷霆风雨被您的和风细雨淋了个透彻。自那次后，我感觉到了您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也就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了您的语文课。
后来我因故没能进入高等学府深造，回家务农种田，农村里枯燥得近乎空白的文化生活，反而让我从小养成的爱看书的习惯兴趣越来越浓。那几年里，我一直在村里务农，也隐约知道一些您的工作时起时落，只是自觉形惭，不敢面对您，您我就一度断了联系。
重新见到您并一直保持联系至今的是那次我去区里一次招考乡干部的报名现场，得知我去报考，有些知道内情的您劝我别参加报考了。事后也得知我的一个同学考了第一名，结果自然是名落孙山。
记得您那时已经是区校的领导了，您见到我很高兴，问长问短。得知我一直在山里种田后，就从此就对我这个没有替你争气的学生记在心里了。知道我一直在村里读书学习写作后，就介绍我去担任代课老师；得悉我一个人在深圳打工，就牵线让我进入老家乡政府当通讯报道员；后来又再三向您一个事业有成的学生举荐，让我进她的企业担任办公室主任……
打从知道我爱好写作后，您每次见面就鼓励我肯定我，给我鼓劲打气。偶尔从报端看到我的豆腐干文章刊出，您比我自己还高兴，一字一句认真读过去，还经常打电话告诉我。后来，您我都栖居县城，我会偶尔抽时间去看看您，您会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和我坐下来并膝长谈。几年前您就查出有病在身，从不透露一字半句，每次见面说得最多的是我辗转打工谋生的境况和创作状况。就像30年前那样，对我这个学生，哪怕有一丝半毫的进步，您高兴的神情姿态，比我本人还开心。
几年前我兼职一家企业编撰企业报，您提出可否每期寄他一份，就是出钱订一份也行，说是这样就可以及时看到我新写的文章。我哪里知道，您其实是为了对我这个学生的“作业”把把关。记得有几期报纸排版时，由于文字多少不一，我就没有认真编辑，在排版时按字数凑满版面就付梓印刷了。您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版面的字号大小不一，影响读者阅读不算，还严重影响版面的整体美观和风格，对报纸的声誉也不好。我拿过报纸一对照，天啊！一期字号小，密密匝匝，一期字号大，稀稀疏疏，真的非常不协调啊！
那天接到师母电话说您住在医院时，我眼前就马上浮现出您精神矍铄的样子。以为您不会有什么大病，只是年纪大了老年病而已。谁知我站在您的病床前，看到您形销骨立瘦得只剩下一张皮时，您往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依旧大而无力地睁着，我的心里真是痛如刀割！从师母嘴里知道，其实您3年前已查出有病，只是怕麻烦人家，一点口风也不透露，连自己的儿子也是到第二年才告诉的。这次如果不是另有一事想让我代为打听，才不得已让我知道的。除了心里疼，还是疼，我无力地坐在您的床沿上，拉着您枯瘦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是千遍万遍地祈祷：老天保佑您，早日赶走病魔，还您健康体魄。
30年了，弹指一挥间，曾经的您，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走路带风，上课轻声细语，循循善诱，让学生不知不觉地带入您语文课上营造的诗情画意之中。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看到过您对学生发过一次火；我的印象里，只有您永远步履轻松地走上讲台，您一次又一次为学生取得点滴成绩的爽朗笑声，您一次次打电话来询问我生活状况的那份拳拳关爱之心。唯独没有的，是您现在躺在病床上神情委顿、无力无助的羸弱，是您眼前这份克服百般苦痛和病魔抗争的坚强……
我一次次走进您的病房，看到您在病魔折磨下依旧焕发熠熠神采的双眼，我坚信，您一定会坚强地重新站立起来。我们一起加油，让可恶的病魔滚得远远的。雨后的彩虹更美丽，您和我，握紧双手，继续这份相识半世的师生情，一直一直续下去。
cr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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